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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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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

賀尋當然沒收這筆錢。

“你姐夫我還不至於要你的錢。”把信封塞回時辰手裏, 他沈聲道,“自己拿好,不然我就告訴你姐姐。”

一向不怕他。

也只有時晚能治住這個人小鬼大的小孩兒。

果然。

似乎沒想到賀尋會拿時晚來威脅自己, 楞了一下, 時辰沒有再說什麽。

默默收起信封。

“行了。”瞧時辰不說話, 賀尋伸手,硬是揉了把他的頭,“姐夫謝謝你的心意啊。”

平時不聲不響的。

關鍵時刻卻能惦記著他。

雖然嘴上依舊是平日那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到底是為了他好。

顯然不喜歡被當做小孩子對待。

賀尋這麽伸手一揉,有些惱火地擡頭瞪了他一眼, 沒說話,時辰拿著信封直接走了。

這小子

又好笑又感動。

賀尋不由揚聲:“你下樓慢點兒!”

年紀漸長, 走起路來比小時候穩當些,卻還是不如常人。似乎有幾分生氣, 時辰走得飛快,一瘸一拐的, 看著就讓人害怕。

兩個人誰都沒有再提起過這件事。

寒假就這麽平靜的過去。

臨近開學。

賀尋和時晚一起回到帝都。

這一年飛機上還要全程關閉電子設備, 剛開機, 無數條陳琛的未接來電差點兒沒把皮實到號稱能砸核桃的諾基亞卡死。

不清楚究竟是什麽情況。

礙於時晚還在身邊。

賀尋並沒有立即回撥。

面色如常, 回到P大,替少女把行李搬到宿舍。離開女生寢室,一直走出好遠, 賀尋才回撥過去。

“餵?”

電話接通。

他有些緊張。

寒假裏,他和陸渺負責繼續調試系統, 陳琛則一個人四處跑去拉投資。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不好, 前前後後一連跑了十幾家,感興趣的公司雖多, 卻沒有一個真正想要投資的。

之前的獎金已經快用完。

如果再沒有什麽好消息。

恐怕真的要暫時擱置這個項目。

“餵!尋哥!”打了一上午都沒打通,終於聯系上賀尋,陳琛激動到聲音都變了,“好消息好消息!我終於拉到投資了!”

指尖驀然收緊。

三月,春寒料峭。

站在寒風裏,賀尋長長出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盡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他沈聲道。

剛好陸渺也在今天返校,擇日不如撞日,陳琛聯系上投資人,三個人一起去了對方的公司。

年紀並不大,是個才從國外留學的海歸,投資人對他們的新系統很感興趣,看著他們演示過後,當即決定投資這個項目。

“真是太好了!”

一個假期碰壁碰到都快蔫了,回到寢室,陳琛還在念叨,“陸渺你掐我一下,別是我在做夢,待會兒錢就飛了吧?”

很是無語。

陸渺白了他一眼。

聽著陳琛在一旁念叨,嘴角微揚,賀尋開始把箱子裏的東西一件件往外拿。

今天匆匆忙忙。

他還沒來得及收拾行李。

跟上了發條似的蹦跶來蹦跶去,蹦著蹦著,陳琛看見賀尋猛地僵住。

“尋哥?”心下詫異,他問了一句,“你咋了?”

怎麽楞楞地站在那兒。

沒說話。

維持著打開箱子的姿勢。

過了幾秒,賀尋無奈地搖搖頭。

“這小子”

拿時辰簡直沒辦法。

這對姐弟倆簡直像是天生來治他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塞進去。

箱子最上面。

儼然是那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

*

“那你”在寢室收拾東西,接到賀尋的電話,時晚哭笑不得。到底已經離家幾千公裏,最後,她也只能說,“那你就收下吧。”

跟錢小寶那樣的同齡人不一樣。

時辰是個特別有主見的孩子。

既然這是他決定的事情,即使她是當姐姐的,都未必能勸回來。

“行。”拿著信封,想了一會兒,賀尋說,“那我就把他這份算到投資裏面了。”

這一年,兩萬塊錢不是筆小數目。

時辰選擇相信他,那他也不能白拿對方的錢。

“我怎麽就沒這樣的小舅子”

目睹全程。

陳琛小聲嘀咕。

“因為你連女朋友都沒有。”一旁,陸渺好心提醒他。

陳琛:“”有完沒完了還!

掛了電話。

哪裏想到時辰會瞞著他們偷偷給賀尋塞錢。

又好氣又好笑,坐在床邊,正在猶豫要不要給向潔打個電話,時晚就看見吳莉莉拎了兩大桶醋回來。

真的是不折不扣兩大桶。

尋常家裏裝食用油的桶被裝得滿滿的。

“誒”她有些吃驚,“你拿這麽多醋幹嘛啊?”

“你在家不看新聞嗎?”放下手裏的醋,吳莉莉開始翻箱倒櫃地找小鍋,“沿海那邊的傳染病開始往這邊擴散了。”

吳莉莉這麽一說。

時晚想起寒假看電視時的報道。

廣東那邊有一種感染性很強致死率極高的傳染病,似乎叫做非典型肺炎。一度還引發了不小的恐慌,不少居民大量搶購板藍根和白醋。

但後來官方出來辟謠,稱疫情得到控制,影響不大。到底離得遠,她也就沒有再關註。

“那也不用這麽誇張吧?”

眼看著吳莉莉已經翻出了小鍋開始煮醋。

時晚不由道。

就算真的有什麽疫情。

靠煮醋消毒基本也是沒用的。

在青城經歷過地震的謠言,對於這種似是而非的傳聞,她保持懷疑態度。

“什麽東西這麽酸!”

這個時候,沈曉菲和唐瑤一前一後到了寢室。跟時晚一樣,沈曉菲也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事。

倒是向來膽子小的唐瑤擰了眉,磕磕絆絆地說:“我聽我媽說好像還挺可怕的”

唐瑤媽媽家裏有親戚在廣東生活,打電話來說情況比想象中嚴重得多,有癥狀的人都被隔離起來觀察,超市白醋和板藍根也被搶光,甚至賣到了一瓶白醋一千元的天價。

“肯定不會出事!”性格大大咧咧,沈曉菲滿不在乎地擺手,“咱們這兒可是帝都!哪有那麽容易就發生大事!”

她這麽一說。

就連正在煮醋的吳莉莉也有些動搖:“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啊。”

作為政治文化中心,帝都肯定不會隨隨便便就出事。

“那就把小鍋收起來吧。”醋蒸氣的味道太嗆,咳嗽幾聲,時晚說,“待會阿姨上來發現違禁電器要扣分的。”

沒有多想。

幾個小姑娘收好小鍋。

開開心心討論起了這個學期要做什麽。

然而。

幾周後。

非典疫情在帝都全面爆發。

*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包括帝都在內。

全國上下都陷入了非典帶來的恐慌中。

起初還有學生買票偷偷溜回家,後來,為了防止疫情擴散,帝都禁止各大高校的學生回家,實行了全面封校。

所有學生都待在校園裏。

每天統一按時測量體溫,稍有不正常便立即隔離。

“我聽你段姨說她姐姐家樓上有個發燒的,一整棟樓的人全被隔離了。”不同於曾經面對地震謠言的淡定,這一次,向潔在電話裏緊張得聲音都在顫,“晚晚,你和賀尋在那邊還好嗎?”

“沒事。”剛上報完體溫,走在校園裏,時晚盡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輕松,“我們這邊還在正常上課呢。”

這麽說著。

她看了一眼不遠處帶著面罩,正在噴灑消毒水的工作人員。

比想象中還要可怕。

一夜之間。

整個帝都成為了非典疫情的重災區。

工作生活都受到影響,中小學全面停課。聽陳琛說,他們家的小區已經被封閉,進不來出不去,每天的蔬菜都靠政府派專人上門供給。

飯店和娛樂場所紛紛關門。

走在路上根本看不見幾個人。

即使有,也都戴著厚厚的口罩。

“那就好那就好”一向精明幹練,情緒很少外露,這一次,向潔難得在通話時長出了一口氣。

“快到教室了。”

抿了下唇。

時晚輕聲說:“你和爸爸安心工作,我們沒事的。”

說完。

掛掉電話。

她走進教室。

的確是還在正常上課,然而,為了公共課準備的可容納三四百人的大教室中,如今只有兩個人。

“我每節課就光給你們倆上了。”

苦中作樂。

搖了搖頭,老師對坐在第一排的賀尋說。

戴著口罩。

賀尋的笑聲有點沈悶。

誰都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局面。

剛開始封校時,大家似乎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隨著互聯網和新聞的信息進一步透明,才知道非典究竟有多可怕。

寢室樓下的電視每天都在循壞播放如何洗手、消毒、隔離等事項,新聞裏也在二十四小時播報疫情的最新進展。

而作為疫情重災區。

帝都每天都有幾十例確診。

人心惶惶,待在學校裏不能外出,大家哪兒還有上課的心思,雖然教學活動依然在進行,跟停止也沒什麽分別。

“簡直像生化危機一樣。”

下課後,走在林蔭道上。

賀尋對時晚說。

去年生化危機上映,計院還專門組織了幾場讓大家觀看,哪想到翻年過來,電影裏的情節就成了現實。

雖然遠沒有變成喪屍那麽可怕。

但也足夠讓人心焦。

“是啊。”

林蔭道上根本沒有幾個人。

時晚嘆了口氣。

傳染性強,致死率高,幾乎是直面死亡的威脅。

任何人都會恐懼。

被圈在學校裏,天天按時測量體溫,隨處可見噴灑消毒水的人員,這幾周下來,大家的情緒都不高。

“對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問,“你們的系統怎麽樣了?”

並肩走著。

她下意識想要去抓他的手。

結果被躲開了。

“離我遠一點兒。”

躲開小姑娘的指尖。

賀尋沈聲道。

雖然每天都在測量體溫,但非典的潛伏期最長可達兩周。男生寢室人多,傳染源雜,萬一真有什麽情況,他可不想傳染給她。

明白他的意思。

到底有些郁悶,下意識鼓了下臉頰。

時晚也沒有強求。

好在提起飛行器,賀尋的興致高了些,隔了一層口罩,聲音有些悶,卻還是能聽出一點兒喜悅。

最近教學活動幾乎停滯。

倒是給了他們大量的空閑時間。

不想面對壓抑的現實,全身心投入調試,這幾周下來,系統基本已經達到了上市商用的標準。

“睡覺前記得喝板藍根。”

走到女生寢室樓下,分別時,賀尋叮囑時晚。

“我知道啦。”雖然心裏很清楚這沒什麽用,時晚還是乖乖應下。

她沖他揮揮手。

這才轉身上樓。

同教學樓一樣,寢室裏也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走廊裏張貼著非典初期癥狀一覽表。

掃了一眼【高燒、頭疼、咳嗽】的字樣。

時晚打開門。

現在已經沒人再念叨吳莉莉那兩大桶醋,每天早晨,沈曉菲和唐瑤都要盯著吳莉莉給小鍋加滿醋才放心。

而阿姨也沒有沒收她們的違禁電器。

“你回來啦。”

在繚繞的醋蒸氣中。

吳莉莉跟她打了聲招呼。

“嗯。”時晚應到。

其實沒有什麽一定要去上課的必要。

畢竟教學活動幾乎已經全部停了。

但如果不去上課。

她就沒什麽理由每天見賀尋一面。

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下,只有見到他,才會讓她感到安心。

在下面看了半個小時書。

有些犯困。

時晚放下書,決定去床上休息一會兒。

或許是因為向潔今天打了電話。這一覺她睡得不算安穩,夢裏總是看見帶著面罩看不清臉的人。

影影綽綽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

再度睜眼時。

時晚的視線裏一片漆黑。

發了一會兒呆,盯著眼前的黑暗看了片刻,她才驚覺這一覺居然從下午一直睡到了晚上。

怎麽睡得這麽沈

迷迷糊糊的。

她咳嗽兩聲。

然後猛地楞在原地。

不會吧。

瞬間清醒,她攥緊了手裏的被子。

寢室裏其他人已經沈沈睡去,一時間,只能聽見均勻的呼吸聲,還有加快的心跳。

一下緊張起來。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無法判斷究竟是否在發燒。

躡手躡腳的,她悄悄爬下床,摸黑找到了抽屜裏的體溫計。

不會有事的。

一個人坐在黑暗中,時晚的呼吸有些急促。

回憶著這幾天的行程,她安慰自己,一直都待在學校裏,沒接觸過任何疑似感染的人,或許只是嗓子不舒服才會咳嗽。

這麽想著。

無法控制。

她又咳嗽了幾聲。

“晚晚?”似乎被驚醒,吳莉莉的聲音還帶著睡意,”你在下面嗎?”

沒有說話。

時晚手有些抖。

按了好幾下才按開臺燈。

燈光暖黃。

體溫計上的刻度卻冰冷。

三十九度。

高燒。

作者有話要說:

參考資料:

《非典九年》

參考文獻:

[1]小湯山SARS醫院建設簡介[J].工程與設計,2003,(5)

向堅守在疫情一線的醫務工作者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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